安德罗·维库亚和伊丽莎白·佩顿对谈摘录
就像梦一样,安德罗·维库亚的混合媒介绘画似乎是从深刻的私人性与巨大的神话的复杂层次之中创造出来的。就像最好的艺术那样,其作品既符合时代,又彻底得、几乎是圣经般永恒。这位44岁的艺术家在黑海沿岸的格鲁吉亚出生和长大,后因内战而前往西欧生活,现在主要在柏林生活和工作,但童年的记忆继续萦绕在他的脑海中并影响着他的艺术。今年秋天,维库亚在纽约Gladstone画廊展出了一系列新画作,唤起这些失落的画面——这些画面在想象之中比在地缘政治红区中更容易找回。为了铭记这次在曼哈顿的着陆,艺术家与他的朋友兼画家伊丽莎白·佩顿进行了交谈。剧透警告:圣乔治屠龙。
 
伊丽莎白·佩顿:你人在哪?
 
安德罗·维库亚:我在第比利斯,明天要飞回柏林。你人在哪?
 
佩顿:我在纽约家中的工作室里。
 
维库亚 :我可以看到那里有一个天窗。纽约怎么样?
 
佩顿:纽约并不空旷。它很好,很生机勃勃,但是太热了。
 
维库亚:我喜欢你的发型。
 
佩顿:谢谢。我没有时间洗头。昨天我去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我已经五个月没去过那里了,这就像是第一次走进大自然。真是太棒了。在一个靠近所有这些作品的城市真是太好了。
维库亚:这真的很重要。我这里有很多带有拜占庭壁画和圣像的古老教堂,在绘画方面对我很有启发。在苏联时代长大,很难接触到当代艺术。我刚去了格鲁吉亚的萨梅格列罗地区。有一座建于10世纪的教堂,里面有14世纪的壁画,其中有一个圣乔治与龙的壁画。但是我所看到的,他并没有像他通常呈现的那样,挥舞着武器。也许那个部分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抹掉了。画面中没有杀戮,真的很美。这条龙自己团成一个结。我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安德罗·维库亚在油罐艺术中心的个展“喷泉中的海豚”的现场图 
中心装置作品《喷泉中的海豚》的底座上有艺术家此次为展览全新增加的重复的龙图腾
©TANK Shanghai 
摄影:JJYPHOTO
 
佩顿:我想到了拉斐尔画的圣乔治,捕捉到了他杀死巨龙之前的那一刻。这是一幅小画,它很暴力,但也很甜美。你知道它吗?它里面有一些非常好的盔甲。
维库亚:我今天得查一下。
 
佩顿:也许你所做的作品说明了所有的悲剧。我经常想起你曾经对我说的话:“你能做的最激进的事情,就是在你的工作室里画花。” 我昨天在看这幅 路易丝·布尔乔亚(Louise Bourgeois)的画。这是一幅美丽的紫色斑点花抽象画,我注意到年份,是 1944 年。那是在战争期间。我只是觉得那是多么美丽,她在她的工作室里。我认为在那朵奇怪的斑点花中,也许显然还有更多的事情在发生。 
 
安德罗·维库亚《黄色握住》 (2017-2018) 中的少年形象眼眸低垂,手握一支百合花
 
维库亚: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
 
佩顿:我在看你上次在柏林的展览中的一些画作。有一幅玫瑰的抽象画。它是如此美丽。
 
维库亚:你知道,我本想在纽约举办一场花展。然后,这场战争开始了,我做不到。面孔开始重新出现在作品中,但是是以抽象的方式出现的。我确实用几朵花找到了平衡。
 
佩顿:你必须让作品成为它成为的样子。花和脸也没有那么不同。
 
维库亚:是的。
 
安德罗·维库亚在油罐艺术中心个展“喷泉中的海豚”的现场图,艺术家最新的绘画作品,题为《肖像》(2022),呈现了一个身份没有明确的、孩童化的面孔
©TANK Shanghai 
摄影:JJYPHOTO
 
佩顿:你只是让脸浮现出来,还是从某个特定的人开始?
 
维库亚:大多数时候,我让它们出现。有些更个人化,我认识或感觉我认识的面孔。有时我也会从我认识的人开始。通常我不知道如何画它们,而这正是变得有趣的时候。
 
佩顿:很久以前,我在画弗洛伊德,我当时想, “天啊,这太像我父亲了。”但这似乎是对的,所以我就由它发生。有趣的是,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如果,我正在画歌剧中的东西,我不确定那个人的脸长什么样,它就会开始看起来像我可能在想的人,或者同我有麻烦的人。
 
维库亚:今天我看着人们的眼睛,想着它们有多美。但还有嘴巴,我想嘴巴是多么奇怪,然后我意识到我害怕画嘴巴。大多数时候我把一切都交给了眼睛。但是人们确实用嘴表现了很多。他们抿住嘴唇的方式的紧张暴露了很多。
 
佩顿:嘴巴在一个方向或者另一个方向的一毫米,是完全不同的表达。
 
维库亚:是的,也许比眼睛更重要。但甚至是脸上的肌肉。对于一个画家来说,都是显而易见的。
 
佩顿:是的。我认为人们非常关注眼睛。
 
维库亚:我答应你,我们谈完之后,去看没有眼睛只有嘴巴照片。它会让你大吃一惊。
 
佩顿:很难同时看眼睛和嘴巴。通常你必须做出选择。也许当你画画的时候,你可以,因为你有距离。但如果你正在进行交谈,就很难同时看这两者。
 
维库亚:这不可能。你只是上下交替着看,你就会看到它不是一体的。这是让人放松戒备。
 
佩顿:在绘画之外,这些日子你都在做什么来让自己保持冷静?
 
维库亚:这些日子以来,对我来说,待在一个地方真的很困难。我感受到的,并非焦虑,而是好像所有的一切,每一个人,都比几年前更加脆弱。在这里,我一直很享受待在我的花园里。明天我将回到柏林并尝试画画。
 
佩顿:我还有什么该问你的吗?你有什么想提起的吗?
 
维库亚:我不想错过明天早上的航班。
 
佩顿:那是重要的信息。
安德罗·维库亚(Andro Wekua)和伊丽莎白·佩顿(Elizabeth Peyton)对谈摘录和翻译自Interview Magazine今年10月19日发布的采访《格鲁吉亚艺术家安德罗·维库亚考虑画布上的冲突》(The Georgian Artist Andro Wekua Considers Conflict on the Canvas) ,该文由伊丽莎白·佩顿撰写,由油罐艺术中心翻译和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