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志兵你好，乔志兵的朋友大家好。我今天非常抱歉不能来到上海。这趟行程原本是我特别期待，但天公不造美让我这次不能同行。我们这里下了一场大雪，所有航班都滞留在此。所以，我现在用视讯来跟你们对话，希望借此可以探讨一些你感兴趣的议题，关于一间画廊在这个专业领域里的定位。

首先，容许我先说一下乔志兵。你是我第一个遇到的中国藏家，我与你的相遇大概在七年前左右的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上，可能甚至更早，当时你在我们的画廊购买了一件作品。我想你第一件在我们画廊购买的是Adel Abdessemed的作品，但我不太确定。你是我们画廊的一位的长期合作的收藏家，而你也是国内收藏西方艺术的最重要的藏家之一。我知道你在中国，在有关收藏和展示艺术方面是一位受人尊敬的领导者。我为你能开设个人空间的这个消息而感到兴奋。再一次，我十分抱歉不能前来与你一同庆祝，但我承诺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来到上海，因为我期待欣赏你的成果。

我自幼在一个被艺术包围的环境下长大，我父亲在德国科隆有一间画廊，是他在1960年开设的。而我在那度过了我最爱的年少时期。如此，我记得我看过罗依·李奇登斯坦（Roy Lichtenstein）的画作，唐纳德·贾德（Donald Judd）的雕塑，西格玛·波尔克（Sigmar Polke）的画作，格奥尔格·巴泽利兹（Georg Baselitz）的画作，全都展示在我家的客厅。这些作品不断地出现和消失，因为我父亲是一名艺术画商，所以会先拥有一些作品然后再出售。但我记得我是真的有细看过那些作品，它们制造了一种悸动，并且对我造成了一种深刻的冲击，这是一段美妙的童年回忆。有一次我父亲从美国回来，他购买了一大组安迪·沃荷（Andy Warhol ）的布利洛肥皂盒（Brillo Box），这恐怕是最伟大的波普艺术雕塑之一。而他购买的这一组作品是该系列有史而来最大的组合，同时这亦让它们很难出售。所以多年来，它们就一直安置在我们的家中。而他们却变成我小时玩躲猫猫的最佳藏身之处。 当时我细小的身躯就这样藏匿在那些布利洛肥皂盒的后面，没有人能够找到我。若你现在前往路德维希博物馆(Museum Ludwig)，这是欧洲波普艺术最重要的一个博物馆，坐落在科隆。你在博物馆里可以看那些布利洛肥皂盒（Brillo Box），而你就能想象还是孩子的我站在它们的后面。

现在让我重头说起。在二十五年前，大约就是这个月份，我在纽约核心地区苏豪区成立了画廊。当时纽约大部分画廊都在苏豪区，比如有著名的卡斯特里画廊（Castelli Gallery）、Sonnabend画廊等大腕在此，而我当时还是初生之犊。我在格林街（Greene street）开设了很小型的画廊，空间可能比我现在所站的办公室只大一点点。我很幸运地让我们可以在二十五年来一直扩充成长。首先我们在苏豪区（SOHO）开设了比原来大两倍的画廊，后来就是在切尔西区（Chelsea），在十九街开设画廊。切尔西区现在蜚声国际，密布着各家画廊。我希望你们将来找一个时间，有机会到纽约旅行并到我们位于切尔西区的画廊参观。这个区绝对是全世解最独特的，并且这是给纽约市绝妙的礼物。因为所有画廊全都是免费入场，而他们在教育和服务社区方面亦有举足轻重的份量。当然，这亦是一个美妙的地方，我们可以认识不同的人，并和艺术互动。我们亦很高兴可以扩充业务首先由纽约至伦敦。而今年扩展至亚洲，在香港开设画廊。我非常希望你们所有人都可以到我们在皇后大道上画廊和艺术博览会的展位参观。

我们现在与五十五位艺术家和艺术家遗产合作。和在世艺术家合作，与和艺术家遗产合作很很多的不同，需要不同的专业技能。若你到我们巴塞尔艺术展的展位，你既会看到那些在世艺术家的作品，比如顶尖的杰夫·昆斯（Jeff Koons），他是我们这次展会的精选艺术家。当然，还有沃尔夫冈·提尔曼斯（Wolfgang Tillmans），一个乔志兵熟悉和收藏的艺术家。同时，你还会见到已故艺术家约瑟夫·阿尔伯斯（Josef Albert）的作品，就是我身后这件作品的艺术家。其他艺术家遗产还包括唐纳德·贾德（Donald Judd）、丹·弗莱文（Dan Flavin）等，我们都代理他们的遗产。

让我来告诉你有关一间画廊运营的基本。作为一间画廊最重要的事情是挑选有才华的人。如果你不能挑选出吸引受众的艺术家，那你将不会是一个成功的画廊主。我们十分幸运，可以在早期已经开始与一些逐渐发展成熟的艺术家合作。例如在很早以前，我们已经跟吕克·图伊曼斯（Luc Tuymans）合作，他亦是现在其中最为人称道在世艺术家之一。如果你不能发现有才华的人，那你就会遇到问题。但当你真的发现了人才之后，你便要格外努力工作，令他们能看见未来。无论何时都要以艺术家为先。这亦是为何我会把自己的画廊看待成以艺术家为中心。你会想要知道什么对于艺术家来说是重要的，把他们的作品和背后意义传递出去。作品在画廊里面展示是一件很棒的事，但是把一个艺术家的作品带进重要博物馆和国际艺术机构，亦是同样重要。并且，制作图录和书册是非常重要的。通过书籍，艺术家的作品可以被很多人看到，不再局限于那些可以前往画廊和博物馆的观众，而让那些想学习和阅读的人也能看到。当我提及有关学习和阅读，我想这是其中关键的要素，这十分重要，尤其当你想要接触视觉艺术的时候。视觉艺术并不只是一件商品，亦不只是一件物件，它们是一个思考人生的渠道。除非你是深入地了解和接触艺术家展示作品的背后一些策划跟构思及思想， 你将不会到达到像是艺术爱好者、收藏家或是策展人对这些事情理解的层面。

我感到非常幸运，我可以找到一些令我感到无尽振奋的艺术家，最近两位加入画廊的艺术家乔丹·沃尔夫森（Jordan Wolfson）和奥斯卡·穆里略（Oscar Murillo）都是刚刚30多岁并才华满溢。我常被问到是如何发掘新人，而令人玩味的是，这没有一个清晰的答案。但有一件事我知道的是如果我看到我喜欢的东西，我会立刻就察觉到。若是我试着分析着那种感觉，那可能是因为这些作品我不能用正常的方式归纳， 是全新的东西。我一辈子看了很多很多艺术作品，甚至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大部分的艺术品会合符于某一个范畴，但有时候你会遇到一些事物，你是不能归类，它就像是除了本身的特质外，不属于别人任何的一种想法，而这通常就是让我脑中响起警钟的时候，我会十分小心地观察和审视这些作品。当年我第一次看到乔丹·沃尔夫森和奥斯卡·穆里略的作品时也有这种想法。

让我说一点有关收藏家们的事。我再一次想用乔志兵作为榜样。我们喜欢那些有充分准备的收藏家，我们喜欢收藏家就在当下，我们喜欢藏家关注艺术家的动向，经过年月洗礼，深入地收藏作品。如果你收藏每一个大热和当下热讨的艺术家的作品，这可能是不错的收藏策略，但我不认同。我认为最强有力的收藏，是在于你从每一代的艺术家中挑选出最杰出的那位，并且专注于收藏这位艺术家不同时期的作品。再次，乔志兵，我特别喜欢看到你出现在巴塞尔，在香港、伦敦和纽约，去追随你所喜爱并且收藏的艺术家。如你能游走各地，你会发现你很容易就能了解你有兴趣及收藏的艺术家们。你会觉得这是轻易便知道，那个你有兴趣的艺术家在那个收藏网络中。同时若你有机会认识那个艺术家，你会惊奇地发现有如此之多的事物可以学习，整个经历可以如此的永生难忘，并且它最终还可以刺激和驱动你的收藏旅程。 为了这个目的，今年我们带来了最有名的在世艺术家之一（如果不能说是最有名的话），杰夫·昆斯，我其中一个想法就是来到展会的收藏家们可以跟杰夫打个照面，并且他亦会在那里亲自讲解自己的作品。当然你可以到画廊的开幕酒会，你亦可看到艺术家本人，这亦是一个极佳的方法去认识艺术家他／她本人。

我常被问到有关艺术到底是否是一项好的投资，我有一个有趣的答案告诉你，这既是好的也是坏的投资。这怎么可能呢？我来告诉你原因。如果你购买一件作品是带有极大地热情，并且在当下没有想着出售它，那这就是好的投资。我曾见过很多富有热情的收藏家们多年来购买了伟大的艺术品但从未想着出售，最终却创造了巨大的价值。等到后来到他们或他们的后代不得不卖掉的时候，他们反而发现自己所做的事有着非凡的价值。那些只为投资而收藏作品的藏家，经常容易堕入我所说的对品味的随波逐流，所以他们会买一些非常大热和潮流的作品，但是通常这种价格虚高的作品将不会持续更久。所以当你尝试用收藏品赚钱时便需要非常当心，你需要找一个艺术顾问，自己聪明的判断，或者找一个像乔志兵这样的朋友，向你提供正确的指引，我还想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一句话：在这个时刻，我觉得最好的艺术只集中在少数几间优秀的画廊中，我觉得选择那些你想愉快合作的画廊是十分重要的。你从画廊手中购买越多的艺术品，你便能够和画廊建立更好的关系，这就越有可能得到最好作品。相信我，因为大多数最好的作品，那些需求最大的作品永远都保持着激烈的竞争，所以通常你很难获得你想要的作品，除非，我们已经和你很熟。当然，在亚洲本地拥有一个画廊也让我今后更有机会去认识你们，而同时我再次衷心希望我能够亲自来到现场，去认识大家。

我亦常被收藏家提问，如何出售作品？购买往往是容易的，但有时出售可以是很困难的。当然在亚洲，最广为人知的出售地点就是拍卖行。佳士德、苏富比、富艺斯在推广西方艺术这方面做的很出色，并且也是一个售卖艺术的好地方。可是，有一点要很留心，拍卖行市场和关注点总的来说是非常狭小的。他们在出售某一些艺术家方面做的非常出色，但是他们很难去触及更广泛的市场。所以，我的建议是如你购买了一件作品，首先要回到那个卖给你的那家画廊，然后与他们讨论这件作品再次出售价值和市场性。如情况不是太理想，那么拍卖行是个好的选择。但是我们画廊与我们的收藏家们合作的非常得好，我们在他们的委托下售卖作品的情况也是很理想。
现时的美国、欧洲和中国大陆之间就着很大的差异， 就是在欧洲、美国，我们有着密集的博物馆网络 。这些博物馆的通常由是一大群生活自己的城市的赞助者和收藏家支持着。它们为大众提供了极佳的指标，为什么作品是重要的提供了一个基准，它们创造了西方艺术教条和指标，清楚地告诉我们，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收藏或是我们何时应该为我们的画廊作相应的事情。这种博物馆的现象在中国是暂时没有的，至少没有一个由政府公共资金赞助的博物馆是被公众认同的，我只可以说这个重任就落在收藏家的手中了，在过去的十年甚至是五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神奇了。私人博物馆或私人艺术空间承担起了展示亚洲和西方艺术的责任。 我必须在这里为你鼓掌，你，乔志兵，还有你的朋友例如王薇，你们在中国大陆开设私人博物馆和艺术家空间来推广艺术，是一件令人赞佩的事情。

我希望在这里我能够解答那些你们想向我当面提出的问题，我希望我将来还可以和你们交流更多。希望你们能找个时间到来香港，特别是下周， 我们将会为沃尔夫冈·提尔曼斯举行展览开幕。沃尔夫冈是一个德国的摄影师，同时亦是当今其中最当红的艺术家之一，我特别荣幸他能同意在巴塞尔艺术展期间在我们的画廊举办个展 。当然你如果到来艺博会，便会看见很多我们画廊的艺术家作品。这次我们特选展出的，当然是伟大的杰夫·昆斯。我十分希望我能够当面与你们交流和分享那些作品 。乔志兵，我再一次非常抱歉不能亲自来到这里，但我知道我们将会在香港见面。